卧槽,有两颗星星。我说道。
小灰灰抬头,在原地转了一圈,说道,大概有二十几颗吧。
周围是一片黑,会窜出蟋蟀、蚊子、蜘蛛。脚下是踏实的地。我们在中山陵附近的森林中游荡着。
白日的气息已经散去,天空是微蓝的睡帘。走上太阳照射时中山陵的平坦的水泥地,此时需要手机的灯照射着、步步为营。打开手机,就会有飞虫立刻趴在黑暗中显得非常亮的手机屏幕上。
此处是流徽榭附近。虽说我们本来打算直接去灵谷寺看萤火虫,但是之前看攻略说灵谷寺的人群非常多、且那里萤火虫少得可怜,因此我们从下马坊出发,经由中山陵、博爱坊,再经过流徽榭,最终抵达灵谷寺。因为据说在湖旁边的那一段萤火虫最多。
但还没到那里,我就怀疑自己要迷失在这深山老林中了。
太黑了。伸手都不知道伸到哪里。宛如浓雾一样,小灰灰离我五米远我就见不到他。
作为人的常识已经消失了,只剩下了一直走的意念。
就这样一直走。一直走。黑暗中窜出来几个迎面而来的跑步的人。他们都不打灯的吗?被吓得半死的我这么想着。
在一片黑暗中,前面突然出现了人的声音。在四处蝉声、蟋蟀声的自然的死寂中,出现了小孩子的尖叫。
渐渐往前走,看见了车灯的光。透过树木穿透而来,显示着文明的信号。
真是矛盾。明明是来看自然中的萤火虫,却行走时渴盼着与人类同伴相行。
我们到了图中绿线的起始处。几辆车停在那里,小孩子们惊讶地看着草丛中一闪一闪的奇迹。
细看起来,与想像中的萤火虫不大一样。
第一,太暗。想象中总以为一只萤火虫就能够照亮一片叶子,实际上在月光下它们什么也照不了,只是能够向周围传达着它们在发光的讯息。
第二,太少。想像中的萤火虫是成群的飞舞,能够照亮盘山的石板路。实际上它们之间的距离只是像天空中繁星之间的相对的距离。
第三,手机拍不出来。这带给所有看过萤火虫的人一些失落。凡是无法被记录的东西,总是难以再现性地回忆起其所拥有的光辉。所能记住的,只剩下“我”和“谁”去看了“怎么怎么样”的萤火虫这个语言概括的事实罢了。人类并不是仅靠回忆就能够活下去的生物。然而,退一步讲,就算是记录,也无法完全复刻吧。这样的话,这种美丽在无数遍的回忆中,就能被加工成珍贵的财富了。
即使与想象中不太一致,但是从出生到现在仍然是鲜有见过萤火虫、或者说认真欣赏萤火虫的机会——也不能说欣赏,因为根本没有欣赏的标准呢。我们只是它们生命的观测者罢了。年复一年地死去又再生。年复一年的光明与黯淡。年复一年来观测它们来,观测它们走的游客。这就算不是预定调和,也是缘分了。
一枚单独存在的毫无美感微小的东西,只要有了恐怖的数量,总体上也就有了美感。就好像夏日的暴雨、冬日的大雪、秋日的枫林、春天的樱花。萤火虫的美感也不是靠单独的个体而存在的。有人想把萤火虫的美装进瓶子,但最后他只留住了单独几个萤火虫的微光。它们的美,是群体的美,是黑暗的森林背景衬托出来的,宛如天上闪烁的繁星,宛如海边易逝的浪花,宛如黄昏火烧的云彩。如一年年降临又消融的白雪。弱小的个体组成了和谐的总体,这本身就是奇迹。
什么叫做闪?闪的意思就是有时发光、有时不发光,有时在此方、有时彼方。这很适合大多数的萤火虫,因为你在这条路上走着,有可能一只萤火虫就会在你的眼边闪现,又立刻变暗。这时你脑海中的它就像太阳般地光芒万丈。你回过头来看,却再也见不着它。它在小灰灰的肩上停留,在我的黄色衣服上停留,我们的心情美滋滋的。
我们在流徽榭旁的图中红色道路逗留。这里没有灵谷寺的游客多,没有灵谷寺的萤火虫少。没有冗余的强灯,没有小贩。代价是这里飞虫很多、路灯很少。经过的大多数人都安静地走着。走着。迷失在自然中。
从图中红色道路最下端折返,回到四叉路口,向西北岔路走,走上大马路,一路向东走,就到了灵谷寺。灵谷寺门口很多车,很多人,我和小灰灰已没什么心情逛。买了两个冰棒,向里走了一会儿,就出了门一直向南,回到了钟灵街地铁站,回到了学校。
无总结。